「解读」《西麓堂琴统-宋玉悲秋》打谱后记

  一。版本   《宋玉悲秋》一名见于琴谱,以《西麓堂琴统》为最早,其后则《澄鉴堂琴谱》,二曲迥异。考《澄鉴堂琴谱-宋玉悲秋》,与《古音正宗》名《悲秋》、又曰《秋闺》者,大略相似。…

「解读」《西麓堂琴统-宋玉悲秋》打谱后记

  一。版本

  《宋玉悲秋》一名见于琴谱,以《西麓堂琴统》为最早,其后则《澄鉴堂琴谱》,二曲迥异。考《澄鉴堂琴谱-宋玉悲秋》,与《古音正宗》名《悲秋》、又曰《秋闺》者,大略相似。此曲至《松风阁琴谱》亦录作《悲秋》,而注明“郑正叔谱”,谓郑氏“伤周道之日夷……寄言于秋怨”,则又似与所谓《秋闺》者同声而异志了。其后《澄鉴堂》、《研露楼》、《自远堂》诸书,所延续实皆《悲秋》一曲,而以《宋玉悲秋》名之,与《西麓堂》本不侔。故《西麓堂琴统-宋玉悲秋》约为孤本。

  宋。成玉磵《琴论》云:“今人所制,如《江上闻角》、《沙塞晚晴》、《宋玉悲秋》、《蓬莱春晚》,闻其声则验非古也”。可知此曲或为宋人所作。

  二。题解与曲意

  《西麓堂琴统》题解云:“楚宋玉负才放志,不协于时,感秋气而有悲哉之叹。后人因被之于徽轸。”

  《襄阳耆旧记》载玉“识音而善文”,襄王“既美其才”,又“憎之似屈原”,而有“子盍从俗”之责,可为“负才放志,不协于时”之注。感秋而悲,固出于《九辨》。

  王逸序云:“闵惜其师忠而放逐”,而诗中有“贫士失职”之句,屈原为楚贵族,宋玉则“楚之鄢人(《襄阳耆旧记》)”耳,贫士恐是玉之自况。诗意也是因“事楚襄王而不见察(刘向《新序》)”而自悯罢。

  又一层。楚自庄王称霸,及威王而成“地方五千里,带甲百万,车千乘,骑万匹,粟支十年(《战国策》)”之雄邦。到宋玉之时不过数十年,因怀王庸懦、襄王昏乱,丧师割地,由盛变衰,亦如秋气摧残,草木凋落之状。《九辨》“收恢台之孟夏兮,然欿傺而沉臧”之辞,即寓炎夏已逝,秋意凄清,四时代谢,而国运衰微之意。

  以失职之士,遭于失时之国,而感于清高寥廓、萧瑟憭栗之秋气,宜乎自哀哀时,悲从中来。

  北宋经变法不成,国势转颓,外则诸夷窥夏,内则四贼专权,衰征既昭,乱阶已成。更兼新旧党争,志士名臣,失职远放者众。成玉磵既云《宋玉悲秋》为“今人所制”,那“被之于徽轸”者,与宋玉或有同悲了。

  三。定弦与声调

  曲为凄凉调,紧二五弦各一律,散音音阶为C bE F G bB c d。若以正调三弦为宫不变,则散音音阶为徵、清羽、宫、商、清角、徵、羽,5 b7 1 2 4 5 6。依紧角为宫说,若以二弦为宫,散音音阶为羽、宫、商角、徵、羽、变宫,6 1 2 3 5 6 7;若以五弦为宫,散音音阶为商、清角、徵、羽、宫、商、角,2 4 5 6 1 2 3。以二弦为宫者为正声调法,则五弦为宫者为下徵调法,三弦为宫者属清商调法。

  以五声调式理论角度观之,将曲调中使用最频之F G bB c d定位徵羽宫商角,可取五弦为宫之下徵调法为记。曲中起毕以商音为多,可以C商调观之,商主西方五行属金,于序为秋,与曲情相合。《管子》云:“凡听商,如离群羊”。羊属兑而为正秋,已有肃杀之意,况离群别居,岂非凄清之调。又以羽声结音亦频,与商声迭为高下。羽为商之子而属水,金水交映,澄澈清冷,凄心寒骨。

  曲中所用变音甚伙。第二段同一句中,六弦有“七上”、“六七”两声。若用六徽八分#c与六徽四分d,则韵调哀恻,且与“七上”、“六七”之描述甚切。若用六徽四分d与六徽二分f,则旋律支离,与描述不切,且跪七徽而掐六徽二分,手势不便。故取前者,则为婴商#2,与商2相连,构成小二度音程,取其哽咽难通,以发百草披靡,中心怆然之感。见注释⑵。此#2音,虽属调外,也非罕见。査阜西先生所打姜白石《古怨》谱,“过金谷”之“过”字,一弦十徽按音,亦译作#2。杨荫浏先生所译白石《杏花天影》中“当时”之“时”字,亦#2。《醉吟商小品》中,“一点芳心”之“点”字亦#2。且前后全接2或3音,构成小二度音程,可见皆为临时变化音,具盐梅调剂之妙。若此《宋玉悲秋》即成玉磵所指称者,亦宋曲,其审美情趣盖与白石不远。

  第二段六弦“七上”取六徽八分婴商#2,见注释⑵⑸。与后构成以1 2 #2起首之句,大二度与小二度音程相接,实皆为更前一句1 2 3结构之变形,可状其惨淡之秋容。此1 2 3 ——6之句,亦为于曲中反复变化,若现若隐者。第五段、第七段出现变徵#4音,气味与之相近。

  第二、三、四段中出现变宫7音,以成5 7或5 6 7起首之句,则与前述1 2 3结构实同。

  第八段二弦“八九”一声,若取八徽半清宫#1,难合调法,音韵曲调又不谐,因“八九”为两字,或为“九十”之误,故改九徽半变宫7,使与宫1音相接,得与第七段末句相同之713516旋律。第七、八段数见变宫7,皆与宫1构成小二度音程,且于吟猱进退或飞吟中用之,飒然而有秋意。

  四。指法与操弄

  此曲声多于韵,清瘦骨立。然无蠲、扶等大套用指,故不觉其繁促。惟勾打连弹数处,与对起、掩剔、如一写法,透出古指法消息。承声上下之修饰,以撞与猱为主,可见朴素。好用飞吟,从平淡中忽生奇崛。尤好用注,全曲约有注四十,与悲怨曲情相合。

  第一段泛声,清虚寥廓,如秋空澄碧,不染纤尘。首两句相似,第二句增出勾打两声,仍归于五弦,可将勾打四声密密弹出,以与首句相属。其后自七徽五徽而徘徊于四五徽间,声愈高而气愈清,如一雁乘风缓缓而起。第七句,七弦四徽角3两声与三弦五徽商2一声,有应和之势而高下相乖,或为四弦五徽之误,但依原谱弹去,可将句中四徽宫1商2为一息,角3与五徽商2又为一息,落韵于商,稍停再辅以四徽角3一声,声调便谐,兼有节疏韵清之美。见注释⑴。末句羽商二声相迭,水天一色,大弦商音宜重取。此段初见清泠之气,尚少悲恻之声,到末两声大弦重取,则气势一落,如心头沉沉一紧,秋意欲出,亦收束本段。若取《九辨》辞句为分题,可用“天高气清”四字。

  第二段,首两声如秋风乍起,忽又注下,吹落弦间,兼之婴商#2,如尝盐梅,口中生酸,复用微吟动荡,上下往来,则回环摇动。散三稍重取之,气息一坠,和以六弦七徽甲声,有清浊转换之妙。其下一句与之类似,惟不用婴商,则气韵通达,风势已增,六弦连用抹挑四声注下,飕飕然如洞庭波而木叶脱。后句用飞吟。飞吟弹法《太音大全集》谓“撞一撞飞下去”,明代诸谱解释大略相同。《太古正音》琴谱谓飞为“大名指按弦或上或下如鸾凤之飞,或取其急也”,则与上或下法略同,惟走行较速,或有虚实变化。谱中从五徽飞吟下“六下”,即从五徽撞上,或到四徽四分,略无停歇,疾转下至六徽二分,音声宛转洒脱,如长风倏进倏退,盘旋木杪。游吟下八一句,意思与之仿佛。《太古遗音》谓游吟为“游漾而吟”,《风宣玄品》更云“乘兴而作”,故《徽言密旨》虽有“游漾”一法,并以“二下”又“三下”为说,恐太拘泥。此句即先二上至婴商,游吟回旋数度,便吹拂下八。末数两句木声琐琐,直写入二弦十一徽,气氛沉郁,如怨如诉,则从景而至情,承上而引入下段者。此段萧瑟飘零,取《九辨》辞句为分题,可用“草木摇落”四字。

  第三段起首两句相似,自徵步步走至变宫,又亟亟趋回,盖过羽不止,上宫莫及,往返流连,神情惆怅。继之数声摇荡相应,彷徨顾盼。又低低诉入二弦去。段中三四两弦十徽,宫商连声,第二段末句亦然,或又有宫角两声等变化,散见全曲,皆须顿挫,有转折之趣。此段收尾,先注一弦徽外,连上数声至中准,沉极而浮,音韵转清。连上时声声顿挫,又每得散声与应与和,如送人山野,一步一别,行行重行行,渐高渐渺。至此声调清冷,景物辽远,有登临之意。《九辨》云:“登山临水送将归”,可取“登山临水”为分题。

  第四段作于中准,韵调凛凛,前两句与第三段同,盖徘徊趋退,曲折于岭上。此段跪指宜是甲声按出,则高处清寒而愈妙。句中猱字指法,《太古遗音》与《太音大全》皆谓“令指下有声清圆”而已。猱之方向,各书谱或曰承声而上,或曰往下,观此曲中,承声向上进复之指法惟撞,承声向下之指法阙如,故取向下之退猱为用。《杏庄太音补遗》曰:“承音急上谓之撞,承音往下谓之猱”,以进退分撞猱,与此合。后句于羽声重注轻上,迭迭用之,又益以长锁,如当秋风瑟瑟,紧接数声顿挫出之,直是振振然颤栗。末数句又有怨慕之情,始描摹心绪,以备下章。《九辨》云:“憯凄增欷兮,薄寒之中人”,可取“薄寒中人”为分题。

  第五段先用散弹,重手速取,声渐激烈,怀抱慷慨。至第三句蓦然而转,更飞吟疾下,继之散按一顿一挫,神魄为之动荡。复取清角变徵,化用前句,迭使注上,抹挑连下,层层迫入,磊磊吐出,喟然增叹。方当胸胆舒张之际,宫商两声忽又转折,戛然而止,归于常调,是怨而不怒者。此段诡奇激荡,情思翻涌,当全曲之中,亦最动人,可谓曲眼,为悲怨之极者,过此则曲情渐趋萧散。以《九辨》辞句为分题,可用“坎廪不平”四字。

  第六段泛声,起句声调与首段差似,但欲轻快弹之,令流畅跳脱,使志不羁。首段泛声多于四五徽作,如天气清高旷远,此处则向十徽下作,调愈高、节愈促而声愈希,如临黄昏,繁星垂于天幕,四野蛩鸣,闪烁摇曳,此秋夜之嘉贶。末句三声为顿,渐至大弦七徽重取,如自幻梦一击而醒,气韵又转直下,为下文之预备。本段继前哀鸣倾吐,聊慰于秋夜之容平,情志稍和。又如疾驰之后,停车少驻,徜徉原野。取《九辨》“揽辔相徉”之辞为分题。

  第七段气氛又复沉重。句中撞猱指法,《新刊发明琴谱》与《风宣玄品》等谱皆谓“一上一下”,不知此一上一下,指徽之两边各动两声,或只是上而复下共两声。其后书谱颇有解作“撞上而复下”者,如此则与撞或进猱或进复相仿佛,若说有虚实迟速之别,早期谱中恐无这般细分之法。至《琴学心声》明言“先一撞接住一猱”,与《杏庄太音补遗》 “承音急上谓之撞,承音往下谓之猱”亦合,今从之。此段数用撞猱,如俯仰太息,逶迤前行,而原野邃远,长夜无极,至掐撮三声,则颠踣蹒跚,抚膺而叹矣。道方穷而致通,段末情绪忽放疏阔,自八飞吟下十,继之带起,乃一声奈何,愁怀暂遣。此段与前段,情绪一昂一低,为解脱前之忧结,取《九辨》“杪秋遥夜”之辞为分题。

  第八段承前段之句,移入大弦徽外,声调抑郁,实穷途之深思。后数句盘肠苦索,自一弦搜剔至五弦,又步步反于一弦,上于三弦九徽间,则渐出重围,散六一声,神智清明。此处飞吟,已为冷笑。后句转上七弦,韵高而节促,更用飞吟,驱散幽氛,句末捻起,如长啸一声,自此“放游志乎云中”矣。《九辨》之末有“乘精气之抟抟”等数句,几欲游仙而去,亦强自解脱之言。篇末泛声,仍见秋意泠然,将句读略转,以七徽六弦四弦一弦,三声连用为三字句,则得两句相同者,语气渐强,风色复为凝重,继以托六一声,轻轻解之,撮收于寂静。此段取《九辨》“放志云中”之辞为分题。

作者: 乐器小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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